我們的生命教育…草山牛埔三十分鐘見聞實錄

念大學的時候去過幾次牛棚附近，當時，擎天崗除了那座舊時代遺留的簡單牛棚和幾座軍用雕堡，沒有什麼人工風景，有幾次在傍晚時分和兩個好友騎車上擎天崗，躺在遼闊的草坪上吹風、聊天、玩鬧、當然也有過比較正經的讀書會討論…寫的時候突然想到有一次還帶了毽子去踢…一個馬上洩漏年紀的梗。那時，在草地上笑鬧翻滾，唯一要注意的是避開牛大便，因為擎天崗是放牧牛的家，我們只是遊客。牛群，幾乎每次上山都會看見，三五成群在草地上溫和無憂的吃著草，那時的我，從沒想過草地上這些人和牛之間有誰會傷害誰。

近幾年偶而去擎天崗，卻極少再走到牛棚附近。自從國家公園在草原上圍起環形步道，舖上圓碎石，立起敬告遊客勿接近牛群的告示，環形步道彷彿圈住遊客的活動範圍，在環境保育上自有它的道理，用步道圈住遊客，降低自然環境受人為干擾的程度，但也因為這樣，走風櫃嘴-擎天崗健行路線，遠遠的就能看到大量的陽傘和人密集的散布在環形步道的圈圈外圍，我自然是遠遠的就避過了，除非要接著走步道到冷水坑，否則不會踏上環形步道。

前幾天一位網友告訴我休耕時她們家的牛就放養在牛埔(擎天崗舊名)，但近年來這野放牛隻的天堂被大量的遊客入侵，牛隻被指為可能攻擊遊客的野牛，依網友的說法，牛群本性相當溫和，但遊客讓小孩騎在牛背上、用煙頭燙牠們屁股吆喝著牠們向前跑…有些牛隻才會抓狂攻擊遊客。我之前曾聽聞有人因在擎天崗被牛攻擊申請國賠，我相信牛隻應該是受到過度干擾和威脅才會攻擊人，但讓小孩騎牛？用煙燙牛屁股？？我很難想像這麼離譜的行為

今天早上從風櫃嘴走上擎天崗時，遠遠看見牛棚環形步道附近有牛群，數量有十來隻，決定走過去看看。

遠遠的，我就看見有兩個人和一把大陽傘朝牛群中央走去，走近了，發現是兩位女士和一個小男孩，為了奇怪的原因，兩位女士決定在一群牛中間鋪上地布野餐。牛隻很溫和，但也有好奇心，其中有一隻體型壯碩的牛慢慢的走向野餐三人組，其中一位女士於是拿起傘，邊推邊擋這隻好奇的大牛

接著來了一位牽著大狗的小姐，拉著她的狗靠牛越來越近，她的狗是沉著溫和冷靜的黃金獵犬，不太肯靠近牛，看起來比主人懂事

然後，冷水坑方向來了一群老老少少，「哇啊~有牛ㄟ快來看」，吆喝聲此起彼落，大家都離開步道走上草原想拍照…其實牛離步道只兩三步，有 一兩 隻甚至就在步道旁，難道是要把臉貼在牛旁邊才能拍照嗎？有個媽媽堅持小孩去站在牛旁邊拍照，小孩又愛又怕，好幾次在牛身邊發出刺耳尖叫，莫說牛，聽到那些尖叫聲我都要抓狂了，牛的脾氣比我好

另一個方向來了一群男生，約莫念高中或大學的模樣，在旁邊猜拳，有人輸了，輸的人收到的指令是「把牛身邊正在撿垃圾的戴斗笠阿伯撲倒，把斗笠搶來戴」，我真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不過輸的那位好在是認輸了不敢這麼做吧，只踏上草皮在阿伯和牛周圍繞了一圈便作罷

來了個大男生，逞英雄似的跟他的同伴們說「欸，我去拍牛屁股給你們看」，便離開步道踏上草原，我對他喊「不可以離牛太近喔」(我通常是很低調膽小的，但是這件事和這些人讓我太生氣!)，然後他和同伴們同時往「多管閒事的怪阿姨」方向射來白眼，怪阿姨還不識趣的說「牌子上有寫，自己看」，還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嚇唬他，一付要拍照存證的樣子，他才悻悻然的朝牛群繞完一圈後走回步道

一個小男生轉身問一群大人「你們誰不怕臭？怕臭的最好不要過來喔，都是牛大便」大人中一位穿高跟鞋艱難的走著碎圓石步道的小姐「真的耶，好可怕，好多牛大便，怎麼不清一清」我心想：牛吃草，大便一點都不臭，那裡比遊客留下的垃圾可怕

一對情侶抱著寵物狗長毛臘腸走來，女生抱著寵物狗離牛很近很近，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叫男友拍照。拍完，她舉起看起來很緊張的寵物狗，伸長手臂，靠近牛…叫男友拍照…這些合照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好意思得罪愛拍照的人，我生氣了)我「喂」聲一出，戴斗笠的阿伯幫我開口了，阿伯很有禮貌溫和的說「狗不要讓牠們離那麼近喔，這些牛如果人不逗牠不會怎麼樣，可是有時後會對狗生氣」

然後有個國小高年級模樣的小女生，拿著數位相機追著一隻牛要照像，這時的牛群已感受到大群遊客的干擾，一隻隻慢慢的鑽進步道旁的草叢，小女生追著牛喊了幾聲「你等一下，不要一直動，我要拍!」牛不聽她的，她只好轉向命令她爸爸「你叫牠停下來，我要拍啦」。爸爸沒照她的話命令牛停下來，牛慢慢鑽進了草叢，小女生哇一聲哭了「人家要拍那個當暑假作業，你都不叫牠停下來…」

一群中年人，聊著這些牛的身世和故事，其中一個說「今天心情都很好，厚~我上次來跑給牠追，很兇的..」「是怎樣牠要追你？」「就只碰牠一下也沒怎樣啊…嘿肖牛(瘋牛)啦」

豔陽下，我站了二十分鐘當糾察隊，雖然我開口的時後很少，但我可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隨時準備行動…人潮開始聚集牛群周圍十多分鐘後，牛群顯然感覺到干擾，漸漸一隻隻往兩邊的草叢裡鑽。牛群走光了，遊客們也回到環形步道上，我多站了一會兒，草叢裡窸窸窣窣鑽出兩頭牛繼續吃草，聰明的牛兒有牠們的對應之道

這是我民國100年8月7號上午在草山牛埔三十分鐘的見聞實錄，不知是不是某種荒謬的巧合，怎麼遇上這麼多糟糕的狀況，相較於念大學時的我以及當時的擎天崗遊客，現在顯然有許多遊客對擎天崗的牛隻相當粗魯無禮，我們的生命教育怎麼了？我們對生命的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