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LUT賽事
LUT在Dolomites山區舉行,Dolomites是阿爾卑斯山脈的一部分,位於義大利東北部,在2009年被UNESCO列為世界自然遺產,LUT賽事以Cortina為會場,作為120公里組起終點以及其他各組別87k、48k、20k終點,讓這個曾舉辦冬季奧運且有巴士往返威尼斯車站及機場,以滑雪及登山活動為主要經濟活動的小鎮因賽事熱熱鬧鬧沸騰一週。賽事在氣候相對乾爽、溫和的6月底舉辦,Cortina搭車2個多小時可達威尼斯機場、車站,搭機、火車、巴士銜接其他歐洲城市很方便,很適合把賽事結合觀光、健行、或是shopping、品酒、美食...來趟自我風格的歐洲旅遊。
我報名的120公里組Lavaredo Ultra Trail,爬升5800公尺,賽道海拔高度介於1,250~2,500間,會經過森林、山中湖泊、岩層裸露巨石崢嶸的山頭、冰河切割地形、峽谷、冰原石灘地、數不清的融雪溪流...這號稱歐洲最美賽道,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或是有人問我建議該選哪一組參加,我會說:如果不是因為有特別原因想跑120公里的距離,我覺得87K組天亮以後才起跑,路線與120公里天大亮後的精華賽道幾乎完全重疊,能在天亮著的情況下跑過所有地形、美景,會是很棒的選擇。87K唯一較可惜會錯過我在日出之際經過的Misurina湖區,沿著湖邊步道邊跑邊看周遭日照金山以不同角度映在湖面上是賽事中美好寧靜的片段,不過這是個從Cortina搭公車可達的度假景點,參加87K組,隔天再搭車來湖邊跑步排痠也是很棒的選擇。
預定的班機受到長榮罷工影響而改時間,以至於我在曼谷轉機有長長7小時待機時間,卻只有短短1小時的機場免費上網,在這短短的上網時間收到一位朋友幾小時前車禍身故的噩耗。接到電話的當下,腦中一片空白,是有一次我帶觀音山越野體驗認識的朋友,夫妻倆甜甜蜜蜜都愛爬山,去年還在觀音山巧遇過,車禍身故的是太太,年輕美好的生命,留下先生和兩個女兒,生命和幸福真的好脆弱...出發前一陣子,她因為想更認真訓練越野跑以及對於探討生命價值的疑惑和我往返過一些訊息,我也才開開心心恭喜她最近一場越野賽跑出比去年進步一個多小時的好成績,出發前還約好等我回來要一起吃飯...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低落,在機場找了一個角落,悼念這短暫的緣分,思緒很混亂,直到我在心底做了個決定:秝稏,我把妳帶在心上,分享賽事中的一切準備、視野、心情、堅持、掙扎...途中所有辛苦和美好,我知道這是妳一定會想要問不停的,而我需要在這趟賽程中跟妳好好分享,好好道別。妳說想知道怎麼讓生命值得,我說像妳這樣珍惜著在乎的人事物就讓一切都值得。謝謝妳的陽光笑容~
關於這個無常的段落,我有想過要不要從網誌中刪除,彷彿它沒發生過,或是放在最後,不要影響只是想參考賽事風光的人的心情,但我確實在過程中把這位朋友帶在心上,也因為在心裡跟她有許多單方面的講話,釐清了關於參加越野賽事的一些迷思,網誌主要是給自己的筆記,因此,我決定保留,曾在心理跟秝稏說的話,我試著回憶起,用紫色「」保留。
開賽前裝檢、狀態確認
賽事前三個月刻意增加有氧區間跑步和上坡練習,沒有刻意節制飲食的狀態下,體重在這期間下降3公斤,這個狀態跟2017年準備CCC時非常相近,只是今年戶外跑量和爬升極度不足,耐力和爬升只有高山訓練大霸、南湖馬比杉山有達到60公里(僅LUT120賽程的一半),但體脂來到新低,肌力來到新高。裝備完美充分且又帥又舒適、沒有生病、沒有受傷、一向準時的生理期離很遠不會來亂、身體連痠痛都沒有,是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狀態。唯一心虛的部分是,我心知肚明我的長距離練習遠遠不足。
出發當天在Youtube看了一些去年LUT賽事的記錄,幾乎每一位都提到末段酷寒,又想到去年飄丿也是因為太冷而在95K退賽,越想越擔心,從機場發了line託較晚出發的漩幫我買暖暖包備用。結果到了義大利,收到大會通知:因近日熱浪來襲高溫酷熱,幾項酷寒強製裝備改為建議裝備,不再強制攜帶,也提醒跑者注意山上高溫曝曬,要注意防曬與善用沿途融冰溪水降溫、補充水分。
「面對自己認定的重要賽事要做的準備和確認工作比較多,包括體能、裝備、還有檢視所有準備後對自己的信心喊話,我覺得狀況很不錯,一起迎向賽道去看看美麗的風景,接受對自己的挑戰吧」
比賽日熱浪天候確定
沒有見識過歐洲熱浪的我和漩,還傻呼呼一個勁兒開心著好天氣,心想著:我們打哪兒來的,還怕熱嗎?結果顯然是:應該要懂得怕。
踏出威尼斯機場迎上已連續幾日的熱浪,赤炎炎的太陽讓我盡一切可能躲在陰影下,靜止不動都還是燥熱到要融化,全身毛細孔張開冒著細微的汗珠,但因空氣乾燥不至於凝結成大顆汗滴。抵達海拔1200公尺的Cortina,仍是曝曬炙熱讓人擔心比賽日要面對豔陽高照的漫漫長日...(白晝時間大約5am~9:30pm),太陽下山以後則是溫差極大,以賽道最低點Cortina為例,白天可能34度或更高,晚上和清晨會到9度或更低。
「妳膚色那麼健康應該不怕曬吧?我不太耐曬,以往跑長距離越野累積的經驗看來,我總是在天冷的氣候跑得比較好,身體也較不會有狀況。但是,晴朗天候的賽道一定比較美,大老遠來趟歐洲,當然寧願能欣賞到美景,防曬塗好塗滿,曬就給它曬吧」
關門點賽事里程(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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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累積增加(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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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時限(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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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時(時:分: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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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心率(每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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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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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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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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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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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在13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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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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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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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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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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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在12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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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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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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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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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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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在10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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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關門點33公里爬升1600要在6.5小時內完成,關門時間不算鬆呢,這是我們要闖的第一關」
120k組深夜11:00起跑,時間上是很理想的安排,我也打算趁涼爽、精神好前段積極拉點強度,爭取一點時間。我和室友Jasmine在1800位出發者長長人龍的尾巴起步,開賽後的前10個小時,狀態很不錯,天快亮時上坡還能不太費力超越一些跑者,心裡想著應該是半年來肌力訓練和大霸群峰、南湖馬比杉山抱佛腳有點效果
日出前的風景~LUT120k起跑時間是晚上11點,如果不是有特別的理由想挑戰120k組,或是對這樣日出前的神秘山塊剪影有偏好,我覺得天亮才起跑且涵蓋決大部分精華路段的87k組是個好選擇
月光映照的山塊有種神秘沈靜的氛圍
日出時分來到42K左右的Misurina開始一段環湖,湖面很大,從不同角度映照著晨光中有著溫暖色調的幾座山頭,很美,但我也在此刻發現充電線之前淋了雨有點生鏽似乎無法持續充電,而把手機收到背包後,減少拍照以節省電力。有點遺憾的可惜
47~55K跑在Lavaredo周圍的巨石區,巨石裸岩與蔚藍晴空形成強烈對比,地上雖不時可見殘雪,但7:30的烈日已曬得人發昏
70k以後已經曬得頭昏眼花,就很少再拍照了,到LUT官網借幾張照片跟大家分享賽道風景。但我找不到冰原地形,插旗在石灘上標示賽道的照片,大概攝影師覺得一大片石灘地不好取景吧?或是沒有安排到那麼深入的賽道拍攝
(以下三張照片借自大會官網)
(以下三張照片借自大會官網)
關門點賽事里程(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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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累積增加(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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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時限(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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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時(時:分: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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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心率(每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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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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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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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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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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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9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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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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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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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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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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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在7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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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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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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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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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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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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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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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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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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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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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多少有多少,兩次大山訓練距離都在60k左右,而我也在烈日曝曬的正中午來到68K轉換站之後,開始嚐到訓練長度不足的苦果...耗時13:33:14來到70K,開始連維持小跑的速度都無法做到,行進在海拔1400~2300公尺之間,心率紀錄幾乎沒有再回到100以上,可見速度之慢...
「66K,這個正午時間、這個大站、這個轉換點,我真的應該多吃點東西,但天氣好熱真的沒胃口,唯一想吃的湯麵被掃光了...只好把備用的行動量和能量包都帶著;去年越溪水位不高,沒料到今年有一兩處是必須踩進溪裡,還好我有在轉換站放鞋襪可以換」
曬昏頭的正午來到66k轉換站,大帳篷內很熱、有點混亂,吃了點水果、喝了點可樂、想吃點有熱湯和細條cheese的義大利湯麵,但只剩杯盤狼藉被掃光,取了轉換袋換下越溪時濕透的鞋襪,換上新的行動電源和頭燈電池,整理一下裝備和隨身食物,很想找個地方窩著瞇一下,但跑者熙來攘往的大帳篷裡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只好去流動廁所排隊上完廁所以後就出發,但可能精神不佳效率很差,這個進站沒做什麼居然也用去半小時...
「有練就有,長距離越野真的沒得僥倖,並不是說要練足賽事距離與爬升,但我的耐力練習只做到兩次60公里,是真的太少了。至於為什麼練那麼少?其中一個原因是這場賽事是10個月前報名,而在這10個月期間,我的生活和對於跑步想法都有不少改變,簡單的說:我對於超長距離跑步沒有以前的熱忱了,但是我對於越野跑仍然鍾愛,做能做到的訓練,起跑後盡可能把距離往前推,努力跑多少算多少」
在66~95公里之間,我耗掉了前66公里為自己爭取到的比關門點快2.5小時的空間。不全然是行進速度拖累,長時間的高溫曝曬、每次經過冰涼的溪水舀起一杯往頭頂頸後淋+再舀一杯冰涼喝下肚+把大方巾浸濕後蓋在頭頂...一路這樣反反覆覆卻只能短暫降溫,70~95K之間要爬升1850公尺,這段漫長的爬坡開始慢慢被超越...不知是長時間烈日曝曬、大量飲水電解質失衡、酷熱沒胃口食物補充不足、還是自己潛藏風險的低血壓體質...我開始感覺昏沈,原以為是想睡覺的緣故,在中午左右吞了兩顆咖啡因錠劑(100mg/顆),吃了一包蜂蜜能量膠,精神完全沒有起色,開始在路邊找稀有的陰影平坦處想躺下來小睡;躺下來閉眼幾次,雖然感覺疲倦卻無法睡著,但平躺個5-10分鐘可以緩解昏沈、無力的感覺;下午三點左右來到80K,接下來要面對1000公尺(海拔1350~2350m)左右的爬升,再吞下兩顆咖啡因錠劑,還是對於振奮精神毫無作用,這時我隱約知道不是想睡覺的問題了。
酷熱曝曬的賽道上,沁涼的融雪溪流是最大的安慰。有像這樣在峽谷區從賽道邊坡傾下的激流、有裸岩亂石區橫過較平緩的小溪流、也有冰河地形石灘地深達膝蓋的急流(今年賽前熱浪氣候大量融雪的結果就是越溪水位上升)...每次經過,用環保水杯舀起,一杯淋頭澆頸、一杯冰水下肚是最大的安慰...但也種下可能會飲水過量的隱憂和風險。
80K以後的上坡路,沿途繼續尋覓可以平躺一下的陰影處,但從一開始躺一次可以撐2K,漸漸需要躺下的時間間隔縮短、到後來走不到1公里就想平躺一下、而每次躺下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是並不想睡覺,躺下只是促進血液回流腦部,緩解昏沈無力無法集中精神的狀況。一直需要躺下的昏沈感,在路邊躺下時一群群跑者快步走過的刷地聲,隨一次次躺下流逝的時間,以及一直等不到身體有復活、恢復精神的感覺讓我感到微微焦慮...但是這次我內心還有個小小的聲音想再堅持看看
「 秝稏,妳應該沒想過我在賽事中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吧。說來好笑,出發前我因為一則半開玩笑的po文,讓妳以為我真的有不屈不撓的精神,其實我有過幾次棄賽,朋友說我對自己太好,我一點都無法否認。越野跑對我來說是生活中的樂趣,我不想對它有太痛苦、太可怕的回憶,所以我不喜歡用上意志力,當我的身體和心告訴我不想再繼續,通常就是我考慮放棄的時候。但是也有一些時候,比如身上背負著責任或期望的時候,比如像現在想要和帶在心上的妳好好完成一場賽事的時候,我會告訴自己再努力一下、再堅持看看!」
想要躺下時,不是天旋地轉的暈眩,而是昏沈無力、提不起勁,很像想睡覺的感覺,所以我以前有幾場長距離越野發生過都誤以為是想睡覺,但有別於想睡覺通常可以在小睡之後恢復精神或是用咖啡因刺激抑制想睡覺的感覺,低血壓的昏沈是腦部缺血,一直醒不過來的感覺,食物和咖啡因完全起不了作用,而我終於在躺在路邊十幾次都無法改善以後,正視到問題並非只是想睡覺...
「我決定棄賽了,雖然很想撐到被關門為止,但如果因為這樣把自己置於風險中,造成大會或工作人員困擾是我絕對想避免的。再勉強撐下去也不是我的風格了,妳看到的是真正的我」
86K左右,我在心裡做了決定要退賽,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走到90K檢查點告知工作人員我決定棄賽並尋求協助,看檢查點能否有吉普車(路上幾個緊急撤退點有設置)接駁到95K搭撤退巴士,最壞的打算就是自己慢慢走到95K搭棄賽巴士。90K Forc. Col dei Bos前後路段是裸岩碎石峽谷地形 ,有幾處需要小心通過,眼前是無止盡的曝曬,後來路過一個灌木叢,我把自己塞進去蜷曲窩了10分鐘,再繼續往撤退點前進。
這樣寫或許有點聳動或誇張,我當時雖然只是因為提不起勁而移動速度慢很多,需要比較多的休息來集中精神,但在這樣的狀況下處於海拔2300公尺裸岩山頭,如果不是因為有避難小屋和志工協助、如果運氣不好再遇上溼冷天候,我的處境會有更高的風險。所以我一路告訴志工們,他們是我的救命天使,我非常感謝他們溫柔又有力的守護。
90K掃了晶片以後告知志工我要棄賽,身體有點不舒服,他無線電通報上坡不遠處的避難小屋,Antonella立刻出來接我到小屋內休息,她弄出一個位置讓我平躺,用一個儲水桶讓我把腳墊高,把一條方巾蓋在我身上。躺著休息的同時我也試著釐清身體不舒服的原因:
高山反應~排除。小屋海拔大約2350公尺,Antonella第一時間幫我量了血氧94/脈搏72。
中暑~排除。意識很清楚,沒有嘔吐,進食喝水正常只是胃口較差,身體沒有發冷或發熱,臉部皮膚沒有濕冷盜汗。
熱衰竭伴隨電解質失衡~可能有輕微現象。長時間冒汗、曝曬/淋冰水、喝冰水交替,體力消耗較快,身體疲倦無力;雖然都有不定時補電解質錠,但每次遇到溪流就忍不住喝冰水降溫,使得在賽事中飲水量比平常大,排尿次數也較多,且留意到尿液幾乎無色
血壓過低~確認。遺傳的低血壓加上體型瘦小飲食清淡再加上有穩定運動習慣,我一直都是血壓偏低,但也都還在能捐血的正常值低標。血壓偏低的體質平常沒有任何困擾,但在高溫長時間強度運動後很容易因大量流汗流失體液而造成血壓更低,加上長時間直立運動會覺得昏沈,平躺抬高腳讓血液回流腦部後會舒緩一些。
在小屋躺了1小時,我知道自己的狀態沒有明顯恢復,沒有嘔吐、沒有頭痛、沒有受傷或其他任何不舒服,就只是力不從心的無力感,但我知道這個海拔高度會越來越冷,而離車輛可達的撤退點還有5公里要走,於是我穿上雨衣雨褲禦寒,告訴Antonella我準備好出發去撤退點。Anton從一接到我進小屋就一直好溫柔,給我許多心理支持,聽到我要出發,她也立刻著裝,說會陪我走到撤退點,要我不用害怕。一出小屋就是一段長長的上坡,還是必須停停走走,偶而停下來躺幾秒鐘再起身繼續,不久接了深達小腿肚的越溪,越溪之後Anton的丈夫和另外兩名工作人員出現加入我們,起風變冷的空曠山區不知從哪兒冒出一位穿白袍的老先生,詢問Anton我的狀況,然後變出一包堅果塞到我手中,要我慢慢吃掉。落差大的上坡他們會從兩邊把我架起,讓我像小鳥那樣輕盈飛過, 就這樣,我在sweet Antonella和三位壯漢的護送下來到95K撤退點,由專車接下山,直送會場醫療帳篷。
血壓過低的原因在我被專車送回會場醫療帳篷後量血壓確認。醫療人員幫我打點滴輸液,並在確認血壓回升後,讓我在朋友的陪伴下回飯店休息。謝謝我的三位溫暖貼心的室友接到電話馬上一起過來陪伴並護送我回溫暖的飯店。
在腦中反覆出現的主題是:commitment承諾
這件事你有多喜歡多想要?願意投入多少?承擔多少?
超過百公里的長距離越野有相當的艱辛和難度,就算沒有衝速度的企圖心,通常也不是一直走就會到,因為會有關門點時限、身體在長時間有強度少休息的運動後可能會有一些變化而難以維持預期的配速、賽程中長時間吃的不是自己平常習慣的食物,消化吸收減緩也會影響身體的感覺和前進的節奏、身體離開舒適圈面對各種可能挑戰時,會需要心理上的支持,過程常常是獨自前進、自我打氣、連哄帶騙、討價還價的跟自己對話。
除非是有過人的強大意志、過人的強健體魄,否則,如果沒有在平常累積足夠的訓練,要在時限內完成超過百公里越野賽有相當難度。要在平常累積足夠的訓練必須付出相當的時間,而每個人的時間都是一樣有限,為了喜歡的事,你是否願意承擔過程中的辛苦和必須的付出?
一陣自問自答之後,我的答案是:我其實並沒有那麼沈迷跑步,讓我沈迷的是跑步時的風景。山是真愛,我願意commit;但跑步對我來說與其說是愛,好像更像是工具,用來讓追逐風景、維持體能體態、享受一段聆聽自己和身體的時間、用有限的時間探索更多美景、有時在賽事或練習與朋友們同樂...。我喜歡跑步,但我願意為它付出的時間和努力有限,不能說願意commit
感謝自己的身體,停止抱怨或不實際的期待
我不是一個能享受痛苦的人,我並不覺得經歷痛苦才能帶來更多快樂;相反的,我能一直從事自己喜歡的戶外活動是因為樂在其中,而讓我能樂在其中的最主要原因是我的身體健康、強壯,能在從事這些活動時感覺從容有餘力。簡單的說,我喜歡大部分有企圖心的運動員鄙視的舒適圈,但是我願意為喜歡的事接受一些辛苦和漸進的挑戰,與其說是跳出舒適圈迎接挑戰,我喜歡的方式是慢慢增加挑戰和強度,慢慢擴大自己的舒適圈範圍。
一直覺得我會這麼喜歡爬山、跑步跟身體健康、強壯有關,在高山尤其感覺明顯,除了筋骨強壯頗能負重很少受傷,腸胃強壯胃口很好,行進的時候很能走,休息的時候很能睡,許多女生覺得麻煩的生理期,我也因為週期精準穩定而且沒有明顯不適,所以沒有太大困擾,也從來沒有嘔吐的困擾:不管搭山路客運、爬高山、跑步...都沒有嘔吐的經驗,喝醉倒是會...
開始跑步以後,跟大部份的人一樣有一段進步期,會想要再快一點、再遠一點,好奇心的驅使下,終於踏入了百K的領域。幾場辛苦的越野百k經驗之後,我發現自己抱怨著身體「為何不能像別人在強度運動後吃下足夠的熱食然後繼續運動、為何到了20小時就極度想睡覺...」可是,以我平常晚上要睡足7小時很規律的作息、小小的胃、少量規律飲食,身體在長時間比賽中吃不下、想睡覺的反應其實很正常啊。我不想再抱怨自己其實很棒很健康的身體,順著身體特質和能承受的範圍來調整活動會是我以後選擇活動的方向。模糊的大方向是:除非有很特別的原因,不再選擇自己評估無法在20小時內完成的賽事。
出國跑越野賽對我的意義
「出國跑越野賽」其實可以拆成:出國(旅行)、跑(跑步)、越野(爬山)、賽(競速)。每個人喜歡的元素比重應該會有所不同,有人追求競速的成就感、有人總是帶著國旗作為宣傳台灣的機會、有人把越來越長的距離或難度當作對自己能力的琢磨或挑戰、有人喜歡搜集值得參加的賽事、有人把每次賽事當做旅行的附加目的
對我來說,報名國外越野賽增加旅行的樂趣同時擴展我的視野。年輕的時候經常出國旅行,後來有點厭倦了只是到旅遊景點或是別人生活的地方走馬看花的方式,很長一段時間沒什麼出國旅行的想望,直到把越野跑加入旅行的目的。越野賽讓我的旅行多了一個積極的目的,增加不少樂趣,而賽後通常不想有太複雜的移動,於是在比賽和回家之間找個喜歡的地方,定點休息兼遊玩。這是出國跑越野賽對我的意義。
更清楚自己的追求
其實我不怎麼喜歡競賽或挑戰,會持續把越野距離往前推,主要是對風景的貪心、對身體狀態的好奇、以及和越野好朋友們有類似目標一起訓練時的樂趣...
幾次越野百k的嘗試,有時完成,有時受挫,但走過的路都沒有白費,百k越野賽事讓我更認識自己的身體,也更清楚自己想要的追求。百k越野是生命中重要的老師和朋友,即使以後不打算再輕易嘗試這麼長的距離,我很感謝也很珍惜這些體驗。
幾次越野百k的嘗試,有時完成,有時受挫,但走過的路都沒有白費,百k越野賽事讓我更認識自己的身體,也更清楚自己想要的追求。百k越野是生命中重要的老師和朋友,即使以後不打算再輕易嘗試這麼長的距離,我很感謝也很珍惜這些體驗。
把握緣分還在的時候
想見的人、想說的話、想一起喝的那杯咖啡,趕快去做吧
轉機時收到秝稏突然離開的消息,直覺地打開我們上一次約歐洲回來後吃飯的訊息,看到她上線的時間停留在7小時前,腦中浮現上回一起爬山時她與先生拉起社長貼心準備的終點線,誇張的打氣和讚美逗得下山時累哭的小女兒破涕為笑,...這無常...總是這樣冷酷的打斷我們習以為常的幸福。
「我不知道呼吸停止以後還有沒有意識
我想,妳如果還有意識應該也是全心掛念著女兒們
不過,若妳還有意識,應該也不再受限於肉體,可以無所不在
無論妳是否還存在,妳熱愛生命,珍惜身邊的親人、好友,尋求著生活的熱情,已讓生命圓滿值得
這趟行程我把妳帶在心上對話,喃喃自語,與其說是為了和你分享,其實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這樣的過程好好跟妳道別,很高興認識妳,謝謝妳給我的善意、鼓勵和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不用擔心,一覺醒來我又活跳跳了
大家不要擔心,賽事那天淒慘的被暖心室友領回去溫暖的飯店,洗個澡,一覺醒來我又活跳跳了,連鐵腿都沒有,一整天跟室友在Cortina吃吃喝喝,安慰辛苦的腸胃和沒完賽的一點點傷心。
我們一致覺得像這樣邊吃、邊玩、邊聊邊跑跑走走多好玩,清晨日出時分的賽道只有我們三個人,好美好寧靜~這是Cortina給我們的臨別禮物,大大滿足,一切都圓滿了~
我們要離開Cortina的下午,在餐廳吃著好吃的燉飯等巴士開車時間,突然雷雨之後就噼哩啪啦冰雹狂噴了超過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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